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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陈年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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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藻宫历来都是皇后的寝宫,最是富丽堂皇,于这宫中不知多少女子羡慕盼望,可殿外的想进来,殿内的却想出去。

    从前的音容笑貌,是再也不见。

    越泽掏出那张老付塞给自己的纸条,上头写着“凤藻宫,秋千架”,他还记得这个秋千架是母后自己亲手扎的,夏日无雨时,尤是傍晚时分,日头没那么烈,母后便喜欢坐在秋千架上荡来荡去,他则会陪坐在一旁,将今日学堂所学的诗文念给母后听。

    此情此景,竟恍若昨日一般,行至院内后头时,越泽看见秋千架在半空飘来飘去,是海棠君正坐在上面。

    “好久不见,靖安王。”

    海棠君打着招呼,双手拉住秋千两边的藤绳,似乎玩的很是舒心。

    越泽走上前去拉住藤绳,问道:“你怎的在此?”

    海棠君略略思索答道:“也可算是故地重游。”

    “故地重游……,那这可算不上个好地方。”

    海棠君点头附和道:“确实。”

    说着,便从秋千架上跳了下来,看着越泽在那秋千旁绕来绕去,不一会儿却又蹲了下去,从腰间抽出那把琉璃宝刀,用旧人之物去寻旧人,也不算枉费了。

    而这时海棠君却递过来了一把小花铲,“那是个精贵东西,可别让宫中的泥土脏了它。”

    越泽接过道了声谢,随后用力将花铲铲下去,不过几回,便看到一个陈旧的盒子躺在里头,十几年的土里埋藏,早就拂去了它曾经的风华。

    小心翼翼将盒子拿了出来,越泽站起身将其打开,里面既没有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珍贵器物,有的只是一封封普通的信,簪花小楷清秀又柔美,足见写信之人当也是个佳人。

    “吾儿亲启:今已入冬,北境多风雪,不知吾儿多添衣否?六年日夜,母常念儿……吾不望子成龙,只望吾儿平安顺遂,遇难成祥……吾知汝心中有怨父,然吾儿需知,父先是天下百姓之皇,后是子之父,然吾儿无需强加之责,皇之位,于天下之人乃重中之重,然世人又焉知其为束缚,若不喜,远之,逃之……母无用,未能庇佑吾儿,还望吾儿莫怪母,今提笔写信,梅花已开,酥饼香脆,不知吾儿何时归?”

    盒中共有六封信,始于明昭四十二年春,终于明昭四十八年冬。

    每一封信都用信封完完整整装存好,越泽紧握着盒子的手有些颤,脸色也是些许发白,整个人靠在院墙上一言不发,也不知那年冬日庆云湖的水冷不冷,若他还在母后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等险事。

    海棠君不知何时走了,院内只剩下越泽一人,静谧得连风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有脚步声自宫门外由远及近,越泽连忙将信揣入怀中,把盒子重又埋藏好,而来人似乎没有再走近的意思,只是停在了凤藻宫的正殿前。

    “自打你母后走后,这还是朕头一回走进凤藻宫。”

    “你母后是个温顺脾气的,朕与她自小一同长大,从未见过她对谁红过脸,可就那天,她在紫宸殿同朕大吵一架,直呼朕的大名,全然不顾皇后礼仪。”

    “四年了,走了四年了……”

    武帝怔怔地望着那正殿门口,却还是没有再踏进去,转身一步步又朝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该看完的也看完了,快去西华门侯着吧。”

    “父皇,我母后到底是怎么走的?”

    越泽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他望着那个明黄色的背影,眼里是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希冀,他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真的答案,可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平安王不是写信已告知过你,你母后病重,卧榻不能……”

    “不是!”

    越泽大喊了一声打断武帝的话,怀中的每一封信都好似在讽刺这谎言,他站在殿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若不这样,好似他便支撑不住。

    武帝转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越泽,这一回他没有怪罪这个儿子的逾越无理,也没去大声斥责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说了句:“把你衣摆的泥土拍干净了,做事毛躁,只会留下痕迹。”

    “父皇……”

    “你可知你府中那个管家为何会跛脚,是朕命人弄断他一只脚,身为一等侍卫却护不住主子,又有何用。”

    “越泽,若是无能,便不要再想护住谁,只会是天方夜谭。”

    武帝深深地看了眼哑着声说不出话的儿子,转身朝宫门口走去,于越泽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叹了口气,风里头还带有些陈年旧灰的味道,终究是多年无人住的寝殿,少了些生气。

    等日头照到西华门前时,浩浩荡荡地一群皇家人才开始出发,宫中稍长的皇子只有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大皇子成年后便被封为安王,如今正在封地,所以陪侍在皇驾旁的唯有二皇子和三皇子。

    其余大臣则随侍在后,虽驾马在前,但越泽也知,身后有不少大臣在打量他,算来这也是他回都郡后头一次与朝中人接触,朝廷风云诡谲,最是易让人昏了头脑。

    早在回到都郡时,就要不少人投贴于府中,越泽都一一回绝了,虽明面上无人谈及,但朝中人都只,太子府东宫如今还空着。

    事情想的多了,便容易头晕,果不其然,正如张小将军所言,回到都郡,可没有事事顺心,若不是事事烦心都要烧香拜佛了。

    越泽揉了揉眉心,却突然闻到一股淡淡花香,不知为何,因这花香,心里的烦躁反倒平静了许多。

    一行人行至万龙山脚下时,张可久早已带好人于山路下等候,往年护君安的部署都是由张老将军来,今年便由张可久接了手。

    “臣张可久,见过皇上。”

    “起来吧,一隔多年,眉心红点,是张老的小子不错了。”

    武帝这一番话惹得不少人都向张可久看去,少年将军,又是生的好模样,免不了会让人多看几眼。

    张可久笑笑,朝武帝拱手继续道:“臣已派人在万龙山安扎整顿好,只待皇上上山。”

    “好,众卿且随朕去,让朕好好看看各位的本领才是!”

    话落,武帝便脚下用力,扬鞭打马,策马跑在最前头,越泽和恒英二人紧随其后,马蹄声惊起一林子鸟,风鼓动了衣袍,那股淡淡花香始终围绕在越泽身边,是海棠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