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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出城敢死队,已经快死光了。
他们高呼着死战,不顾一切沿着城墙冲杀,那是不顾一切的打法,毫不考虑防御更没想着能回城。
他们只求能够轰轰烈烈的战死,死个痛快。
反正都是死,那就战个痛快,也死個壮烈。
程处默已经被箭射成了豪猪,他出城前在两层甲外又罩了层犀皮甲,人马俱甲,这才让他血战至此,哪怕身上插满了箭,都还屹立不倒。
马槊早被一名突厥骑兵临死时夹住丢弃,此时的他就挥着一对短柄板斧在砍人,这玩意近身肉搏还不错,就算身披铁甲的突厥轻骑也挡不住劈砍,但缺点是不善骑战,面对长矛弓箭很吃亏。
浑身血污的程处默已经状若疯狂。
战马一声惨叫跪地,被突厥骑兵的长矛刺中。
程处默滚落马下,及时摘镫免被压在马下,可失了坐骑的他,很快就被围住,一名程家部曲纵马将一名包围他的突厥兵撞飞,一把将程处默扯上马,“大郎,上马!”
“再战!”程处默吐血,仍高呼不止。
陇西城头,汪达看着那一幕,看着二百勇士越来越少,看着他们已经冲不动,看着越来越多撕咬上前的突厥狼骑。
这位年轻的江南公子红了眼。
“娘希匹,随我出城,接应程总管。”
一群同样伤痕累累的陇西青壮挺身而出,而此时眼看城池就要陷落,县城里的几个大家族,也都再无保留,各家的家主率着还能战的族中子弟,以及部曲、奴仆们跟随杀出。
以突厥人这几年不断南侵进犯的所为,一旦城破,绝无幸存,不是被屠杀,就是要被掳去为奴。
几百人挺着各式武器,长矛长枪、横刀铁斧,甚至是连枷、大棒,连披甲的都没多少,还都是捡的战死府兵留下的破甲披上的。
但他们有赴死之心。
身后就是家园,就是妻儿,再无退路。
两支敢死队伍往一起凑。
拼尽全力。
呜呜的牛角号响起,突厥人居然在退后。
程处默已经昏死在部曲的马上,汪达血染红了甲内的绿色县令官袍,眼看已经冲不动,就要葬身于此,可突厥人却突然退了。
程处默猛的睁开那只独眼,“杀虏!”
“程总管,突厥人退了。”
“他们在撤退。”
当再次回到城内时,两拔出城的五百余人,此时就剩下二百不到了,城门再次闭上,二百府兵更是只剩下几十骑。
程处默和汪达相互搀着登上城头。
城下的突厥人并没撤退,他们只是后退,重新集结。
“看那边,武总管的医院营在南岸正在冲杀阿史那谷的营地,”
渭河南岸的阿史那谷特勤营地,正一片混乱,医院营激昂慷慨的杀过漳水,用十几枚仅存的掌心雷惊散了谷特勤的拦截骑兵,然后就是一路掩杀过去紧咬不放,上演了好一出倒卷珠帘,营地里不少老弱和辅兵奴仆,此时被医院营到处突击驱赶。
阿史那谷连忙把刚过渭河的那一千精骑人马又召回来。
这也正是陇西城下突厥兵停止了攻势的原因,他们也发现了背后这支唐营十分凶猛,甚至有击溃阿史那谷南岸营地的可能,于是不仅把那一千人马派回去,又加派了一千骑回去,打算协助阿史那谷,稳住南岸营地,同时击败这支唐军。
本来想着一鼓而下陇西城,再去破新兴营,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不过那位指挥的突厥俟斤乙利并不气馁,反正他们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不过是多浪费点时间而已。
重整旗鼓,下一次定要两面开花,双杀取胜。
医院营在南岸冲杀,五百余骑兵在前,一千余步兵紧随其后,他们紧咬着突厥人不放,在后穷追猛打,阿史那谷也两千多人马,可反而被追的连重新列阵的机会都没。
怀玉一直在跑,樊玄符与数十骑里外三层的围着他,这让怀玉虽然一直处在战场之上,可他浑身披挂,手持马槊,背负斩马,结果连一个敌人近前都没机会,更别说斩将夺旗了。
气氛是完全感受到了,可总距离突厥崽子们很远距离,怀义在前面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砍的过瘾,怀玉却连只冷箭都捞不着。
安全是非常安全。
突厥人很怂,阿史那谷更怂,堂堂特勤,历经几大汗,也算是突厥元老级宗室人物了,结果宁愿被医院营追的到处跑,也绝不回身一战。
他不愿跟医院营拼命,就想着周旋一会,等那边人马过河来包医院营饺子,只想以多欺少。
年纪越老,胆子越小,这个粟特婢生的特勤难怪到老都混不到一个典兵分封的设。
“这样下去不行,再这样追下去,咱们就要陷入两面夹击之势了。”怀玉在马上大喊。
樊玄符紧随怀玉,在旁道:“那也没办法,我们只有五百来骑,剩下的都是步兵,现在这些突厥狼崽子不跟我们打,只顾埋头跑,我们想打也打不了。”
“要不撤吧,大队突厥骑兵已经过渭河了,再不撤就要被包了。”
怀玉心有不甘,开局不错,过河时一炮打响,可却没能扩大战果,眼看那边突厥骑兵源源不断过河来,怀玉只得愤愤的下令停止追击,徐徐后退到彰河岸边。
好在这趟出击也不是没半点作用,起码陇西城的突厥人攻势被打断,甚至被迫抽调许多兵过来这边。
“撤!”
阿史那谷一直在跑,突然后面唐军不追了还不太习惯。
“特勤,他们要退,回身咬住唐军,别让他们跑了。”
阿史那谷惊魂未定,跑出了满身大汗,年纪大了这般一惊一吓的还真吃不消,他看着停止追击,并整理队伍交替后撤的唐军,摇了摇头,“这支杏树旗唐军真乃精锐也,你看他们撤退,各部交替殿后,十分谨慎。现在回头去咬他们,弄不好还要被他们再咬一口,算了,让他们滚。”
彰河西岸。
医院营背水结阵,却并没有过河。
“陇西城只怕撑不了多久了,咱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马周望着那座小小的土城。
“陇西城一破,咱们也就孤军难守,就算退到新兴营寨,可那虽有地势之险,但营栅简陋,咱们也守不住的。”
没有人说撤,但大家都知道他们守不住。
“援兵呢?”
大家忍不住再次发出了疑问。
怀玉已经懒得再去理会援兵的事了,他喘着粗气,一边擦拭汗水,一边看着战场,从彰水东岸武城山下新兴营,再到渭水北岸的陇西县城,在这两河三岸的数里战场上,现在有突厥七八千骑。
医院营战辅能动的两千四不到,陇西城中连民壮估计只剩不到千人能战,特别是陇西县城,已经残破的摇摇欲坠,他们箭矢估计也耗的差不多了,事实上医院营箭矢也耗的厉害。
两支精疲力尽的兵马,面对两倍于自己,还明显更轻松的突厥军,这仗都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赢。
甚至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要是能撑到晚上就好了,”
“撑晚上也没用,我们若弃陇西城不顾,到时也逃不过一个军法处置。”
“总管你能不能再弄点掌心雷出来,咱们今晚再炸一次突厥营地?”
“没材料了,”怀玉摇头,“何况突厥人肯定也会多加防备,就算有掌心雷可也很难再突进营的。”
突厥人的号角再次吹响了,河岸两边同时在吹响,北岸陇西城下,突厥人重新整队,再次重复骑兵弓箭压制城上,然后其它骑兵用袋子装土填充城下的老办法,他们没有攻城槌没有云梯没有冲车这些攻城器械,但陇西县城实在太过低矮,夯土城墙若是缺少士兵防守,这样简单的法子也是防不住的。
而河岸这边,阿史那谷特勤的一千部下回援,另又一千新援,多了两千骑后,这老家伙胆气就壮起来了,他大声吆喝着各部整队,吹起号角,准备要一举把医院营赶到彰河里去洗澡。
看到那乌鸦鸦的一片突厥轻骑,别说撑到夜晚去袭营,他们眼前都顶不住了。
“请总管过河。”
“退回新兴营寨吧。”
武君威等请求,怀玉死死盯着对面,却没马上下令,现在退过河确实还来的及,但一过河,就再难策应陇西县城,只能眼看着程处默和陇西县城的覆没。
心有不甘。
程处默是他来大唐交的第一个朋友,这陇西县城也是他面临的第一座被突厥攻打的城池。
对面是已经阿史那谷已经集合整队完毕的四千余骑,他们扬起了马刀,挺起了长矛,
狼旗下的阿史那谷再次神气起来,阵前叫嚣着要杀死对面这支唐军精锐的每一人。
“总管,请下令吧!”
怀玉摇头,“区区几千胡虏而已,”
“传令,背水一战!”
陇西城还没陷落,程处默他们仍在紧守,他现在一过河,那这里的四千多突厥人就又能调人过河去助攻陇西城。
仗打到这地步,怀玉也没办法,谁叫他们品级低微呢,现在撤离战场,那就是逃兵,柴绍会直接提画戟砍了他。
如今他只能赌,赌柴绍那个家伙就在附近,就一直在盯着他们,赌柴绍这是玩黄雀在后。
如今突厥来了起码五千骑援兵,加上阿史那谷的,足有八九千,这绝对能满足柴绍胃口,他应当要出手了。
除非怀玉赌错了,他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