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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段阎王和武大人
李家的队伍足有三百多人,十足的大部队,还有一支精锐的老兵部曲护卫随行,从青刚川经东川到盐州定边,总共四百多里路。
沿着东川河而行,至上游经十字河,翻过巍巍黄土梁,离开庆州进入盐州境内,过了山区,面前便是盐州的芒芒戈壁荒漠。
从环县经东川河直抵盐州定边这条路,并不好走,尤其是翻过分水岭之前,深沟险谷。
好在如今东西两川,包括青刚峡,沿途都修了驿站、烽燧、城堡,有边镇兵、烽子们在守卫。
庆州都督段纶自从在益州任上被举报谋反调回长安后,坐了好几年的冷板凳,如今终于再出镇都督地方,他也是非常的卖力。
自来庆州后,点选兵马,训练士卒,整理装备,储备粮草,亲自带着麾下把治下的三州几乎翻了个遍。
什么山贼盗匪,还是偶尔兼做没本买卖的山区蕃胡,管你是汉是羌是山胡,敢在他境内抢盗偷掠,甚至占山为王落草为寇,那下场只有一个,不是死在剿匪攻城拔寨的战斗中,就是战败后被俘为奴,修城修路垦荒屯田。
当年段纶能在益州、南宁短短时间里,让诸蛮慑服,可不是靠他长的帅和嘴巴甜,那靠的是他手里的大刀非常锋利,谁不听说整个部落连根拔起,当年段纶不知道往中原贩了多少奴隶,以万为单位。
在这位段驸马都督的铁血剿匪下,本来邠宁庆灵盐路,特别是从环县开始,是很不好走的,路难走,且这几百里蕃胡太多,动不动就劫掠,有的交点货物给点钱他们也就让过去了,有的却是毫无讲理,直接连人带货他们全要,人也抢回去为奴。
但现在,一番大刀下来,都老实了,甚至许多蕃胡直接就吓的逃去盐州境内了,
相比起庆州都督段纶的雷霆,盐州那边就是甘霖了。
分田授地,甚至还能给你点安家费什么的。
就算是点选城傍之类的,也都很客气,也不会胡乱摊派,更不会乱抓人筑城修路服役。
边市还很热闹,关键是公平啊。
大家喊段纶为段阎王,喊武怀玉为武大人。
大人,那是爸爸的意思。
能让那些蕃胡们直接喊爸爸,已经说明武怀玉在盐州这边的政策搞的挺得人心。
虽然盐州也剿匪,一开始也杀了一些,但带兵的都是苏烈牛见武这哼哈二将,后来武怀玉还出面,让尽量少杀,甚至到后来只要那些人能够悔过归附的,也都是宽大处理,
盐州是搞经济为主,忙着卖地屯田种粮,盐池筑坝晒盐,招揽四方部落商贾来互市交易,甚至从长安灵州等地招来一些商人工匠到这边开作坊,直接生产起许多手工商品等,还把胡人们交易来的一些皮毛药材等,直接在盐州开始加工。
没有那么多杀气。
见面都笑呵呵的。
哪怕是去年曾经在朔方关陇刀兵相见,杀的红了眼的突厥人,在盐州也能跟唐人官民满面笑容的做起买卖。
郁射设去年夏天,带了几万人马围夺乌城,部下可没少在这边抢掠杀戮,但现在郁射设的心腹粟特人,却一趟趟的赶着牛马羊群过来,都不去灵州交易,而是来盐州交易。
冲的就是盐州有一手的好盐,以及灵州极好的态度。
武怀玉这个刺史不止一次的跟盐州官民们说,打仗的时候不能手软,但现在不是打仗的时候,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咱们开市做贸易,就得笑脸迎人,反正郁射设这北边邻居拉来的牛马羊驼,皮张药材越多,他们赚的就越多,商人们把盐茶布匹陶瓷等手工商品卖出去,又能赚一笔。
这些赚来的钱,也都在迅速变成粮食储备,变成武器装备,变成更加完善的烽遂堡垒,变成坚不可摧的长城防线,塞上堡垒。
现在盐州境内,基本上没有什么占山为王的贼匪了,一来没几个打的过苏烈牛见武他们的盐州兵,二来大家以前是混不下去,也没别的什么出路,一日为匪终身为匪官府也不给机会重头做人,只能一条道混到黑。
可现在这边,有很多机会,更重要的是,武刺史给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只要下山接受招安,交出武器,想种地的可能分田,想放牧的能分草场,想要经商或贩盐的也都支持。
编户齐民,过往一笔勾销。
这样的好事,其实没几个愿意错过。
以前那是没的选择,但现在他们有选择了。
有些头铁的,冥顽不灵,但下场可不好,寨子被攻破,脑袋被挂在白城边市上,谁还敢做那些没本钱的买卖,早上出来抢的,晚上人头就挂在白城边市的城头上了。
苏烈这些杀才,甚至都不给他们隔夜的机会。
做贼盗的成本太高,高到没人敢做。
而苏烈他们能这么牛,也是武怀玉这刺史给他们精良的装备,还有丰厚的赏赐,甚至还有精准的情报信息。
守着四大盐池,又守着这么大一个边市,只要武怀玉肯给他们分杯羹,都能混口饭吃,没必要再提着脑袋冒险。
以前不管梁师都还是李道宗,都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也绝不肯给他们分杯羹的,甚至不把他们当人,许多贼匪本来也都只是老实放牧种地的部落,后来被两边当成贼来抢来抓,掳去为奴,没办法了只能做贼匪。
可武大人却能给他们主动送信招安,有条件灭他们,俘虏他们也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让他们可以选择重新开始,种地、放牧、打盐、贩盐、贩马等都行。
所以现在不仅夏州许多蕃汉跑来投奔,灵州庆州的不少山胡羌胡也来投,甚至一些边地穷困汉民都来了。
武大人名声越来越响,盐州的边市也越来越兴盛。
各条道路上的牲畜、盐粮、丝布等货物没停过。
白城边市现在光是抽分收税,就收的武士恺手软。
李三娘他们一行到了盐州境内,来到长城线附近,也深有感触,在庆州的时候还感觉到肃杀,路上虽安全吧,但总是觉得不太放松。
可到了这边,却能感受到一种别样的轻松,好像到了关中内地。
“这里居然是我大唐立国以来,武德朝一直没曾真正控制过的盐州吗?”李家护卫们不由的惊叹。
“我以前来这边打过仗,那时可不是这样的,经常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一个,现在怎么热闹成这样?”
李三娘也骑着马,在外做的男装打扮,十分英姿飒爽。
“这里有四大盐池啊,关陇地区最好的盐就产在这,产量大质又好,如今没了战争威胁,边市再兴,立马就不一样了。”
“可盐池一直在,以前没这么兴盛啊。”
以前盐州虽有四大盐池,但盐州却没有边市,盐州的盐甚至都是靠走私运到灵州那边集散,盐州的盐,其实是帮灵州这些年的兴盛做了嫁衣,虽说灵州有许多其它的优势之处,比如地理交通,比如黄河水运,比如其军事雄镇等等优势在。
但盐州之前虽有盐,但完全就是附于灵州。
可现在,武怀玉盘活了盐州的盐,甚至在这边直接搞边市,以盐引商,灵州的盐、河套的牲口,甚至朔方的奴隶走私等,如今都直接在这里集散。
这带来的效应极大。
以前这只是盐州,没有市场,只是一些资源,但现在这些资源带出了市场,完全不一样了。
“武寿阳还真是有本事啊,那么年轻,居然如此了得。”
李家不少人也对这位年轻人很佩服,甚至感觉到几分隐隐自豪,毕竟武寿阳厉害,也是他们家主的弟子。
司琴见到李三娘又在发愣了,叹了声气,“真羡慕司棋,当初怎么就能一眼识中随了寿阳公呢。”
·······
盐州州城,五原城。
武怀玉刚从白城边市回来,跟州衙这边的官吏们开了个大会,把许多积攒的事务处置。
“最近来投附的人越来越多了,现在不仅夏州那边许多蕃胡过来投附,汉人也不少,甚至如今庆州、灵州都有人来投,不仅是蕃胡,汉人也不少,甚至有些还是在编课户良民。”
武怀玉倒不稀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边地环境相对差些,虽说地广人稀,可耕地其实一样大多数是集中在少数人手里的,错过开国第一二波的分田授地后,后面的人可就越来越难分到地。
但只要入了户籍编属,不管朝廷有没有给你分地,只要成丁就要交租纳调服庸,中男就已经开始要服杂瑶了。
如果能分到百亩地的情况下,其实租调庸负担不算重,可如果没有地,或没分够的情况下,那税赋依然没变,这负担就很重了。
现在盐州这条火热,开出的政策又好,于是许多人直接弃籍脱逃,要来盐州这边另立户头。
其实以前多数百姓,不管什么原因没了地后,他们多数也是要逃籍的,要么去做城市里的黑户做工,要么去投附地主豪强做地主,反正就是销户了,官方户籍上就没他们。
当然,要是有机会,他们其实也不愿意做黑户,因为黑户难有出头之日,只不过是一时的苛且罢了。
“咱们还是老规矩,不问过去,只要来投附的,一律当成流民接纳安置。”
虽然这样可能引起友州不满,甚至可能要打口水官司,毕竟户籍人口是相当重要的资源,伱把别人家的人接收了,别人可就出现了逃户,影响政绩甚至要受处罚的。
“使君,咱们最近接收招附的人实在太过迅猛,如今盐州的田地草场已经不够分了,”
之前武怀玉卖了许多地,又划了许多地做军屯、公廨田、职田、学田等,还有些做了官屯,并招商屯田。
剩下的地,先来先得,一丁百亩。
这对先来的那些人确实是大福利,管以前是不是盐州的,只要来了,一个成丁就是一百亩。
可地终究是有限的。
盐州本就边地,多是旱地且数量也就五万来顷,这么一通瓜分,已经差不多分完了。
连那些草场林地也差不多分完了。
借着梁师都强迁移民,武怀玉收复盐州后趁机搞了一波重新分配,但也分完了。
“这么快就分完了?”
“咱们盐州地少。”五原县令张承德道,其实最主要原因还是怀玉卖掉的地多,五万多顷地,他一次就卖了一万顷,贵族豪强们争相抢购,千亩一块,也不过一千个地块而已。
加上公廨田军屯田等又占了许多,真没剩下多少。
“既然这样,那暂时不给已在灵庆等州有户籍的百姓分地了,我们可以接纳他们做客户,在这边成为佃户或盐工、商贩、工人等,地就没法分给他们了,但只要他们在这边有正当营生,他们可以在这边登记为客户,取得客户登记后,还可以购买宅基地······”
“至于其它人,改为来投的汉流民每丁授分二十亩永业,要是家里有三口以上,只有一丁者,可以再给二十亩口分田。
还是那老规矩,先到先得,分为即止。
没分到田的,也可以自愿落户,或登记为客户都行。”
温扶上来报告。
“我们盐州两千汉团结兵,已经点选满了,另外两千蕃胡城傍,也都点满了。”
“这么快就全都招满了?”
“点选中了,能优先分授田地草场,还能有安家费等一些好处,都争着报名呢。现在点满了,好多人甚至都还想要加入。”
怀玉摆了摆手,“既然招满了,那就算了,咱们盐州也就这么大,现在有一千州兵,一千镇兵,两千土兵,两千城傍,足够了,再多我们也负担不起。”
“新招的这些土团、城傍,都必须得先接受一个月的训练,然后回家,以后闲时再分批集训,虽是地方民兵,但也必须得有一定的战斗力,不能是个空架子摆设,咱们是边州,眼下虽形势好,但随时也会可能发生战争的,必须做好准备。”
武怀玉几句话拍下板。
盐州这第一波大福利就算过去了,先来的成功分到了田地草场,后来的则没机会了,只能成为地主家的庄园雇工或是佃户,又或是盐场的盐工、商号的伙计了。
这就是机遇,稍纵即逝。
当然那些抓住这波机会获得了田地草场这生产资料的人,肯定也会有不少慢慢的还会因各种原因失去自己的田地草场,被地主豪强们兼并的,这是必然,是历史规律。
当这种兼并经过二三百年,就会达到一个极限,然后整个社会崩溃,新的王朝取代旧王朝,在废墟上重新来一次大分配,继续前行。
对那些后来的人来说,这或许是不公平的,但他们眼下还有一个机会,就是夏绥银的梁师都伪政权的覆灭。
伪梁覆灭后,还会有一次重新大分配。
再就只能等朝廷击败突厥,收复河套的丰州胜州,到时那还能再分配一次,再往后,就只能是西域或是辽东等地了。
这样重新分配的机会,越来越少。
会后,李德奖过来,“二郎,三娘来盐州了,一起去我那坐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