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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武德殿。
时隔半年,武怀玉再次见到了天可汗,皇帝坐在殿上,他刚一跨过殿门,皇帝便听到内侍唱名,目光投射过来。
皇帝目光如电,
去年回京的时候,皇帝病怏怏的都不敢见人,而现在精神抖擞满面红光,整个人神采飞扬,那个自信的天子又回来了。
“臣···”
武怀玉刚在殿阶内张口,皇帝便哈哈一阵大笑,对他招手,“朕早就赐你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了,快上前来。”
侯君集和张亮两人,也没有出现在今天的宫宴上,这点也有些出乎武怀玉预料的,他知道这两人此时也在长安。
许多道目光一起投来。
李世民今天心情格外的好,拍了拍手掌,
于是教坊的乐师、歌伎舞姬再次表演。
李世民端着杯酒,抚着修饰精美的胡须在那里神采飞扬的感叹着,这一战不仅仅是击碎了吐蕃年轻赞普的野心,
也是彻底的把吐谷浑的反抗之心给击溃。
“臣建议众建以分其势,”
教坊的美人歌舞极佳,
乐手们的演奏也很动听。
梁国公房玄龄却是笑呵呵的直接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武怀玉,丝毫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接着奏乐,接着舞!”
武怀玉的话说完,
殿中很安静。
四大都护府,
加上吐谷浑故地,朝廷直接设立青海都督府,改土归流,那么如此一来,川西羌地局势就变了,大唐更占据主动。
“武公你可来晚了啊,一会可要罚酒一杯。”左仆射笑道,
而朝廷设立的河曲都护府,则又有监护各府州之权,甚至能对各州刺史直接对话。
武怀玉有些意外,这些也不算什么特别啊。
顶多算是给樊兴这几将接风洗尘的,皇帝叫了太子、三公和几位宰相来。
文人们还是比较有成府的,
这要是换成尉迟老黑在殿上,武怀玉要敢抢他位置,他肯定直接就扬起沙包大的拳头动用武力了。
不少惊讶的目光望向他,
“仗虽是樊兴他们打的,但你这定策之功,却也丝毫不差。”
那老黑子可是连江夏郡王都差点打爆一只眼的。
俸禄啥的就更别指望了,自己负责,反倒是这些被册封的都督刺史县令蛮夷们,不得向朝廷进贡谢恩?
再比如党项羌八部,武德初就曾有党项部落归附,设立了羁縻四州,后来细封部等归附,又设立了十六州,
对大唐朝廷来说,多设点羁縻都督府、州、县,册封些羁縻都督、刺史、县令,又不需要花费什么成本,顶多就是刻些印章发些告命,然后授些官服,而这些按惯例,除了官印外,告身、官服等那也是需要官员掏钱买的。
“青阳啊,先前你家三郎给朕进贡了些吕宋土贡,都还挺新奇的,尤其是那个小水牛,居然是一种长不大的水牛,成年水牛也才跟只小牛犊似的,还有那小黑猪,个头虽不大,但肉质挺不错。”
一道道目光落在武怀玉身上,
看着这个晒黑了点,可依然还那么年轻的晋国公,大家神态各异。
“房相,我自罚三杯。”怀玉笑着叉手。
皇帝还看到了老师,卫国公李靖,义父齐国公秦琼,没想到这两位大佬也来了。
可以说,这一战,虽然在大唐开国以来的战事中,规模根本排不上号,但意义却非同凡响,
这一仗,可以说是彻底奠定了未来川西百年之格局。
皇帝眼前一亮。
细封部设了十六个州,那拓跋部给他设个三十二州,
“青阳啊,伱来的晚,刚才我们正谈起川西之事,此战过后,吐蕃退走,吐谷浑也基本降服,而诸羌纷纷内附,
朝廷要如何收拾善后,诸位大臣各有建议,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在贞观朝,唯一能够按住长孙国舅和高士廉这舅甥俩的,可唯有这位梁国公,甚至就连平时嘴炮无敌的魏征,都很少能在这位房相面前讨着好。
就算如东女国,也不过胜兵万余人,如何敢跟大唐对抗?
侍中杨师道、知门下省事的魏征,
再就是凯旋的樊兴、牛进达、刘兰成、李君羡、执失思力、契苾何力几员大将。
“给晋国公赐坐。”李世民笑着开口,手指着国舅和房玄龄旁边的位置,
甚至还特意安排在国舅之后,房乔之前。
他们以前也只是表面归附,
吐蕃人来了,还骑墙观望,
但现在,却是完全被慑服,一个比一个积极的跑来长安归附,生怕动作慢了一点,然后大唐的甲兵就要踏平他们的部落。
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吐蕃人集结二十万众,是如何连大唐国门甘松岭都叩不开,然后大唐一反攻,五万步骑把二十万吐蕃联军打的落花流水,追杀千里的。
武怀玉来的晚,还真不知道大家的意见。
樊兴也是有备而来,
既能充当防御吐蕃将来再犯的桥头堡,也可做为监护扼制诸羌的钉子。
今天这宫宴,可能也不同寻常,所以他很提防。
武怀玉的这一揽子计划抛出,
大唐直接趁这机会,在羌地插一些钉子进去。
宰相中的御史大夫李大亮、礼部尚书王珪就没来。
西山和八国相邻,西山在北,八国在南。
西山处在今黑水河、杂谷脑河和岷江的三角地带,为今天的茂县、黑水县、理县和汶川县的一部分,大唐在这里陆续设有翼州、静州、柘州、悉州、当州、茂州、维州,奉州八州,这八州属于正州,只不过汉羌杂处形势复杂,
但对于如今大好局面,大唐的操作空间还是很大的。
“陛下,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臣建议可在川西北、川西南新设两都护府,统辖诸羌部,最好是能够前出羌地,择其交通必经的险要之处,筑城立堡屯兵戍守······”
果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李世民、李靖那都是最顶级的军事战略家,武怀玉能看到的,他们自然也能看到。
“既然诸羌有四大群落,那朝廷可设分设四个都护府以统辖并监护,”
皇帝笑呵呵的说着,
殿中,
李靖和秦琼这两军方退隐大佬倒是都来了,他们一個军神一个门神,还都曾任宰相,
“你家三郎有心了。”
侯君集是检校兵部尚书、凉州都督,兼都护吐谷浑、党项,张亮现在是相州大都督府长史。
同时还把西山八国等诸羌,也给打醒了,给彻底震慑住了,这才有诸羌酋长们争相来长安朝贡,不仅亲自来了,还带来了子弟,带来了女儿,带来了土贡。
当然,既然设立川西四大都护府,那肯定得驻军啊,肯定得筑城修堡啊,一个都护府,修个两三座军城、守捉城不过份吧,修个十座二十座的戍堡栅子不过份吧,屯个万八千人不过份吧?
设置的羁縻府州多,其实对部落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这往往意味着权力的分散,甚至是失控。
武怀玉知晓并州都督府长史李绩,其实也来京朝集,今天他也没被请来。
甚至到时征召些部落蕃兵服役协防守城巡逻什么的,也不过份吧?
贞观朝一直稳居相位不倒,房玄龄岂是那般简单,
这满朝文武内外,房玄龄的人太多了。
李世民哈哈大笑,
明显也对武怀玉能跟他想到一块去很满意,
当下他让樊兴这员刚在川西打了大胜仗的猛将,跟大家再介绍了下如今川西形势。
“才半年不见,朕倒好像跟你分别数年一样,”
武怀玉却没多少心思欣赏,他表面放松,其实心里一直繃着,他预感这趟回长安,可能不会那么简单轻松。
要说武怀玉如今是三公之司空,仅次长孙无忌,比房玄龄的这个太子少师自然品阶高,可房玄龄公认百官之首啊。
当年武德初,唐败窦建德和王世充后,樊兴、秦琼、程咬金他们以功封国公时,李绩那可是比他们荣耀的多,直接披金甲与李世民同乘兵车入长安城献俘太庙的,
十几年过去了,
现在连拓跋部也归附了,那可以再多设点。
这就是进可攻退可守,
硬生生的插在了两人中间。
武怀玉看着这位头发花白,脸有些发福的左仆射,看着笑吟吟似人畜无害的小老头,但他可不敢丝毫轻视这位。
保守一点,自然就是稳守国境就是,要是积极一些,那就把诸羌全都设立羁縻都督府、州,纳入大唐羁縻体系,虽是羁縻,多少也能监管。
但是,
“不过最让朕高兴的还是青阳你啊,去年要不是你献的破敌之策,也不会有如今大败吐蕃,并收服西山、河源、河曲等地,”
皇帝却能稳稳把握政事堂,而且,皇帝频繁更替宰相,房玄龄却能一直稳居中枢相位。
党项八部,完全可以设立八个羁縻都督府,然后大的部落,设他二三十州,小点的设个十几州,八部加起来设个百余州。
至于党项八部,位置就在更北面,基本上就是处于河曲地,而白兰羌,则处于更西边的河源地。
也就曾经的杜如晦,能够与房玄龄相提并论,但杜如晦死太早了。
而八国在今金川河、小金川河、抚边河和梭磨河流域,八国分别为哥邻国、白狗国、逋租国、南水国、弱水国、悉董国、清远国、咄霸国组成。
当然,如果更大胆激进一点,
其实也可以更进一步,比如在羌地设立都护府,甚至在羌地一些战略要地,筑堡屯兵,甚至是移民屯田,甚至是可以设立一些小点的正州正县,
大小部落首领,皆是刺史。
萧瑀那是武德宰相,在贞观朝都曾四拜三罢。
“四大都护府下,诸羌各部落再分置都督府、州羁縻,其大部落置都督府,一般部落则置州,各授其首领为都督、刺史等职。”
宰相也没全来。
武怀玉坐下,
刚才已经把殿中君臣环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底数,今天这顿宫宴,规模较小,不算正式的击败吐蕃之战的庆功宴,
他这般推辞功劳,
皇帝听了只是笑。
皇帝称赞他定策有功,武怀玉赶紧推辞,说当初定策的是皇帝,还有卫公等,他也只不过是参与其中,提了几嘴建议。
很多人似乎都下意识的忽视了房玄龄,觉得这位好像唯皇帝之命是从,似乎没有什么自己的主张,只是坚定的执行皇帝的意图,但武怀玉很清楚,李世民虽是位圣君,
但李世民用人,可是很喜欢微操的,他的政事堂宰相班子,极不稳定,那些宰相们被他调来调去,进进出出,
要说宰相更换的频率,那是跟崇祯都有的一比。
不过西山八国虽一般连在一起说,但其实内部也属于是两大区域羌落势力,西山是一块,八国是一块,西山是西山,八国是八国。
有皇帝下首的皇太子殿下,看着他的目光中带着笑意,
还是太子承乾先击掌赞叹,
“这可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刚才卫公提议当积极防御,然后陛下提出在川西设立五座军城,以及一些守捉堡垒镇戍,
而如今老师则提出要在川西南北设两都护府,屯兵羌地,真是巧啊。”
这两人一直都是皇帝很信任的人,堪称心腹,也都是曾拜过相的。
比如这八国羌,可以直接设置八个羁縻都督府,其中东女国有大小八十余城,那就设他几十州县,大城置州,小城置县。
大致来说,川西主要就是两大势力,一是西山八国,一是党项八部。
承乾这话一出,武怀玉算是明白大家为何有那目光了。
武怀玉也是三拜三罢宰相。
“八国羌,可置金川都护府,西山羌,可置保宁都护府,而党项羌,可置河曲都护府,白兰羌,可置河源都护府,”
然后是国舅司徒赵国公长孙无忌,跟国舅坐一起的是开府仪同三司、左仆射、太子少师、梁国公房玄龄。
武怀玉跟房玄龄客气了一番,推让了几下,最后还是坐了他原来位置。
李绩还仅是个金紫光禄大夫,人家秦琼和李靖都已经从宰相位置上退下来了。
接着是皇后的舅舅宰相右仆射高士廉,大手笔、中书令燕国公马周,
皇帝的亲家公、特进、检校民部尚书参预朝政的萧瑀,
党项八部扩建个百来州,西山八国也弄他一二百州,那么四都护府起码可以置二三十羁縻都督府,三百六十羁縻州,朝廷在羌地修上十座八座的军城要塞,那岂不就开疆拓地千里?
“陛下,臣反对,晋国公这是穷兵黩武,这是要挑起更大规模的边境战事,而且这个计划,得耗费多少钱粮,需调动多少士兵,这绝不可行!”
魏征站起,高声反对,打断了皇帝的思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