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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一直到了该下钥、熄灯的时辰,太监们都得退到长房大门外的值房去,不能再留在院里,这话便是不能不回的了。
夏三田这才央了品蓝和映蓝两个。
“……若只是回来复命倒也罢了,便是今晚不给主子回话儿,明儿我进来请罪就是。可是我这回来还带了老福晋的话儿回来,这便不敢耽误,还求两位姑娘帮忙。”
品蓝和映蓝一听夏三田是带着雅馨额娘的话儿回来的,这便也不敢怠慢,两人互看了一眼,还是映蓝走进门内去回话。
听额娘有话儿,雅馨这才止住了哭泣。
嫁进宫来为皇孙嫡福晋,这本都是家里面上有光的事儿,她决不能叫家里人知道她在这大正月十五的,遇见了什么事儿去。
雅馨抹掉眼泪,端正坐直,“叫他进来吧。”
夏三田随着品蓝一起进来,是绝不敢抬头看雅馨一眼的。
主子落泪,当奴才的没看见,就可当做是什么都没发生。
“我额娘有什么话儿,你快说吧。”
原是今日正月十五,皇家在圆明园里赐宴、赏戏、放烟火。可是因为六阿哥今年新薨,六福晋作为未亡人便也不便入园子来过节,她这便干脆请旨回了自己娘家去。
六福晋是八房所出的格格。
因八房始祖图尔格是额亦都的嫡子,承继额亦都世职,成为镶白旗的都统,甚至收娶了额亦都所娶的皇四女(四公主跟额亦都相差34岁),故此十六房的遏必隆既是图尔格的弟弟,又是宛若儿子一般。图尔格死后,图尔格的世职、功劳,便也都由十六房的遏必隆来承继。
所以八房跟十六房既是额亦都后代中地位最高的两个房头,又是有着天然亲情的关系,一向是同气连枝。
从前雅馨看不上廿廿,八房所出的巧格就是最帮衬着雅馨的,由此可见一斑。
可是今年这个正月十五便怪了,出自八房的六福晋回到娘家,一改从前对六房看都不看一眼的过往,竟主动去给廿廿的额娘叶赫纳拉氏请安,还一径筵宴、看戏的时候,都是拉着叶赫纳拉氏的手去。
若说是因为如今廿廿也是皇子的侧福晋,与六福晋已成妯娌的缘故,可是六福晋好歹是亲王嫡福晋,这便总有些纡尊降贵了的味道去。
况且从前八房一向都不将六房放在眼里呢。
雅馨的额娘叫夏三田嘱咐雅馨,“……如今瞧着全家人的情形,竟是都捧着他们家。瞧着六王爷福晋的模样儿,这内里怕更还是别有缘故。”
“为娘记着你从小就跟那六房的丫头有过结,她还曾摆过威风,当众罚你跪过……为娘知道,你心下必定依旧无法开释了去。只是看着如今的情形,为娘倒要劝你,且忍一时吧。”
雅馨一巴掌拍在桌上,“……好,好!”
她婆婆如此,她娘家妈又如此……人人都告诉她,那个六房的卑微丫头,就因为嫁了十五阿哥,这便一步登天了!
从此以后,规矩要全都改了,那卑微的丫头自可趾高气扬,而她都要捧着那丫头、哄着那丫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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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过年,和琳的女儿、丰绅宜绵的妹子宜安也借着陪同十公主进宫过年的机会,来给廿廿请安。
毕竟是被廿廿认下了做妹子,且又年纪相仿,廿廿也是真心喜欢宜安。
尽管是大过年的,廿廿却也察觉宜安神色之间仿佛有些不乐呵。
廿廿寻了单独相处的机会,轻声问,“……妹妹可遇见什么为难的事儿了?”
宜安比廿廿还小三岁,这会子拢着少女的轻愁,轻叹一声道,“……奴才阿玛常年办差在外,去年才调回京来,好容易今年一家团圆过个年,可是阿玛却将奴才哥哥给打了。”
廿廿也是皱眉,“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宜安秀眉紧锁,“奴才也不知道哥哥是怎么了,从去年起,竟然也学会了胡闹……阿玛不在家,伯父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儿;下头又有小厮撺掇,他、他竟跟着到南城去逛那花街柳巷了!”
“连奴才阿玛都听说,他不但是去过了,而且还逛出了些名声出来。倒叫南城那边许多人都知道是和珅的侄子、和琳的儿子、十额驸的堂兄了!”
“阿玛怒其不争,直说这么闹下去,倒又还有哪家的闺秀愿意许配给他的?”
廿廿心下颇有些不忍,不过还是含笑安慰宜安,“你哥哥是和珅的侄儿、和琳的儿子、十额驸的堂兄……这是给他惹了恶名了;可是你放心,就冲着他这身份,必定有的是名门闺秀都愿意嫁给你哥哥去。”
“你哥哥啊,不会娶不上媳妇儿。他甚至还得为难,那么多想嫁给他的,他得选哪一个才好呢!”
廿廿这么说,倒叫宜安忍不住“扑哧儿”一声笑了。
可是这件事儿过了,宜安的眼角眉梢还是挂了些轻翳。
廿廿柔声问,“你还不放心?”
宜安摇头,“……奴才阿玛因常年在外,奴才一家倒都是伯父照应着。可是今年伯父过年便不乐呵,连带着奴才也有些乐呵不起来。”
廿廿心下微微一个涟漪,不急着问,反倒去亲手剥了个果子拿给宜安吃。
然后才不慌不忙道,“怎么会呢?你伯父如今恩赏三等伯,赏穿四开禊袍、系黄带……这便是皇上都将你伯父看成是自家人了。”
“也正因皇上如此信重你伯父,才会将十公主厘降给十额驸去啊。如今咱们亲如一家,你伯父何事不是春风得意,怎么会不乐呵去?”
宜安终究还小,又是深宅闺秀,这便也只能猜,“……或许是因为皇上刚下旨,让王杰当尚书房总师傅,让刘墉当左都御史吧。”
“不瞒姐姐,我听说王杰和刘墉,都是朝中与伯父为难之人。伯父顶厌恨他们两个去,可是大过年的,皇上却给他们两个这么要紧的差事去。”
廿廿便笑道,“咳,他们大人的事,咱们可不明白。总归他们都是谁呢,我都认不得的。”
“倒是咱们两家,都是钮祜禄氏,又连了宗的。咱们从骨血上就是一家人。”
“再说了,到了咱们这一辈上,你哥哥也是我哥哥,你是我妹妹;十公主是我从小伺候的主子……那咱们就更是亲上加亲。
“我心里只管向着咱们自家人去就是。”
宜安离开的时候儿,廿廿格外备了两份儿礼,叫宜安带回去给和珅、和琳。
“二位便也是我自家的长辈,只是咱们两家毕竟刚连宗,我倒没机会去见过。这便是我一份儿小小的心意。”
廿廿说着悄然眨眼,凑近宜安耳畔道,“……不瞒你说,我后来才听说啊,我当年之所以能被挑到十公主身边为侍读,还有和珅大人的举荐之功。”
“想来必定是和珅大人早就知道咱们两家是同宗之谊,又知道我家原本清寒,没个人帮衬,这便悄悄儿拉了我一把。我一直没机会谢他,这回务必请妹妹替我转达这一份儿心意去。”
宜安欢欢喜喜离去,星桂进来,欲言又止。
廿廿轻哼一声,“她又递牌子进来了?”
星桂点头,“是。仿佛赌上气了一般,格格越不见她,她越非要坚持求见。”
廿廿含笑,“也罢。叫四喜去传话,我在内狗房见她。”
“她若肯去,我便见她;她若不肯去,只管将牌子摔回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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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里,点额瞧着精奇嬷嬷萨克达氏在归拢正月里递牌子请见的底档。
萨克达氏原本是十五阿哥乳母,因从小感情深厚,故此待得十五阿哥成亲之后,点额便主张将十五阿哥的几位乳母、保姆都请回宫来,进他们所儿里管事。
其中这位萨克达氏更是当了精奇嬷嬷,总揽内院婆子、妈妈里们等的诸事。
递牌子进十五阿哥所儿里的人,先在前院大门上记一回;特别要进内院的,自还要在二门这边记一回。因宫里门禁自然要严格,故此这底档都是萨克达氏亲手经管的。
谁来了,来了多久,几时走的。进来带了什么、出去的时候又带了什么,全都记得清清楚楚,绝不准一丝差池。
点额随便瞟了萨克达氏那边一眼,有一搭无一搭地道,“……怎么那么多个钮祜禄氏啊?妈妈该不会是记重了吧。”
萨克达氏忙笑道,“福晋瞧得真,当真是有好几个钮祜禄氏呢。说起来钮祜禄氏真是家大业大、人丁兴旺,便是宫里在内行走的福晋们,就有多少位呢!”
“奴才记档的时候儿,也是谨慎了又谨慎去,生怕给写重了。福晋放心,这几宗都不是一个人的。”
萨克达氏指着今儿的几位,“……这位钮祜禄氏是和珅大人家的,这一位是绵偲阿哥的福晋。都是小侧福晋娘家的同门,都是来给小侧福晋请安的。”
点额又瞟了一眼,“哟,这怎么还有见了的、没见的?”
萨克达氏也是不解,“可说呢~~况且绵九福晋递牌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小侧福晋竟都是不肯见呢。”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