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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9、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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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9、

    华妃被刺得扬声冷笑,“还能是谁?这后宫里一共还有几个你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人?”

    在华妃看来,这二阿哥福晋虽说是名门闺秀,可是自打嫁入宫里来,便在阿哥所里住着。那阿哥所里现如今住着的也就二阿哥和三阿哥了,也没有旁的皇子,故此这二阿哥福晋自然也见不着旁人。

    说一千道一万,这位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名门闺秀,能够得着的人,还就只是她母家自家人罢了。

    如今后宫里的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人啊,她们一个一个儿的自然全都在华妃心里头记着呢。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人是多,可是真正能接近皇家权力核心的,却也不过就那么几个,扒拉扒拉手指头就能选出来了。

    舒舒依旧含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就那么凝着华妃看。

    华妃皱皱眉,“你这孩子一向都是聪明的,你也该知道,你那些族人里头,现如今能帮得上你的,却当真没几个。又或者说,她们没有我能帮得上你的多。”

    舒舒这才缓缓点了点头,“可是她们想要的……却也跟华妃娘娘想要的,没法儿比。”

    舒舒这一句终究还是戳到华妃的心窝子上了。

    如今这后宫中的女人,并非人人都有机会去觊觎皇太后的位子的。终究得是年头长、位分高、对下一任皇帝有过抚养之恩的才行。

    如今这后宫里啊,年岁比二阿哥大,好意思“抚养”二阿哥的,也就是皇后、諴妃、她和吉嫔这四人了。而諴妃和吉嫔,却怕是也没这个雄心的。

    华妃眯眼打量着舒舒。

    ——在失去了孩子,失去了青春韶华,也失去了皇上的宠幸之后,那个位置已经成为了她如今身在后宫里唯一的念想了。

    偏她这个念想是唯有倚仗二阿哥两口子才有可能视线的。她别无选择,甚至没有退路。

    她与二阿哥福晋之间本就有些磕磕绊绊的了,这回二阿哥福晋自己说是将一个机会给送到她眼前来了。倘若她再拒绝了二阿哥福晋的话,那她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就又要继续恶化下去了……

    若闹得僵了,对她的损失更大些。

    她闭了闭眼,便深吸一口气,“此事宜缓不宜急,我还是那句话,最好的时机还是等你的喜脉定下来再说。可是如果你非急着现在就开始筹划此事呢,我也并非不能帮你……”

    她叹口气,垂眸看看自己,“可是我这身子骨儿,你也瞧见了,我如今连下地都难,一站直了就头晕目眩的……这便当真帮不上你什么太多的去。我便忖着等开春了,我的身子也稳当了,才好更实实在在地帮衬你去。”

    舒舒没心情将华妃这些解释往心里去,只是捻着袖口的绣花问,“那华妃娘娘目下可有什么好主意?”

    华妃垂首细思了一会子,随即便也缓缓一笑。

    .

    皇上在正月初五便赶回了京中,补行乾清宫皇子宗亲宴。正月十五,又按例在圆明园庆元宵。

    在桌围、椅袱等各种装饰的丝缎装饰上,明眼人都发现了有些不同。

    ——百子图类的花样儿多了起来。

    百子图是传统的“求子”的信号,那绣品当中活灵活现、白白胖胖的成群孩童,却与此时宫中唯有两位皇子的凋零景象,形成了太过鲜明而凛冽的对比。

    廿廿虽没说什么,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主子的眼色就是信号,自不用廿廿问出口,四喜已经是打发五魁出去问内务府大臣的话儿了。五魁带回来的消息,说是皇上的旨意。

    廿廿点点头,却按捺住了,暂时没问皇上。

    终究是过年呢,诸事千头万绪。

    只是,还没等过完元宵,终究还是在上元之夜于圆明园“奉三无私殿”上的外藩宗亲宴上,多位宗室王公趁着热闹,便起身向皇上敬酒,齐齐预祝皇上广衍子嗣,祝大清国祚绵长。

    礼亲王永恩更是带头说,“我大清定鼎以来,何曾宫中唯有两位皇子的时候儿?”

    因礼亲王家从主位王家的宗族地位上来说,算是长房一脉,班次在各家世袭罔替王家居首席,号称“诸王之首”。礼亲王都如此说了,各家王公便都齐声附和。

    皇帝抬眸幽幽看一眼礼亲王永恩,举杯浅浅笑笑,“你们急什么?终究去年才国孝期满。”

    礼亲王永恩忙道,“请恕奴才斗胆直言,皇上今年已然年过不惑……诞育皇子,自然还是该在最好的年岁时。”

    因大过年的,又当着这么多外藩宗亲的面儿,皇帝没有发作出来,只是缓缓笑道,“朕生于乾隆二十五年……礼亲王难道忘了,那一年,皇考已然知天命之年。”

    皇帝忍着没发作,回到九洲清晏的寝殿,终还是发了脾气。

    九思等人瞧着也不敢劝,更不知该从何劝起,这便悄悄儿地来请廿廿。

    廿廿进内,抬眼瞧见皇上闷头坐在炕上的背影,就知道他是真的被气着了。

    廿廿想了想,还是鸟悄儿地走过去,伸手蒙住了皇上的眼睛。

    “……皇上猜,我是谁?”

    皇帝无奈地勾起唇角,拍拍她的手,“你还能是谁?淘气的小丫头片子!”

    廿廿抿嘴笑,记忆倏然回到从前。

    乾隆爷管她叫“小丫蛋儿”,皇上便从那时候起就不这么叫,只叫她“小丫头”。她后来慢慢琢磨着,是这位啊连跟先帝爷的称呼都不想用成一样儿的呢。

    廿廿含笑绕到皇上面前,“今儿的外藩宗亲宴,皇上可还尽兴?”

    皇帝呲了呲牙,“你瞧呢?”

    廿廿两手杵在炕桌上,托着腮帮,“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这是欢欢喜喜的大宴,谁那么大胆子敢惹皇上呀?皇上告诉我,我叫听差苏拉明儿就出宫砸他们家窗户去!”

    皇帝一怔,随即“扑哧儿”笑开。

    “你呀你……”

    此时的她,当真不像个正宫国母。可是他却也明白,她在他面前特地褪下那个身份的端庄去,为的就是想让他忘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先为爱侣,后为帝后的。

    她那个皇后的身份,是给外人看的,在他面前,她永远还都是当年那个伶俐又淘气的小丫头。

    皇帝便叹口气,将礼亲王永恩的话给简单重复了一遍。

    “……乾隆十九年时,永恩刚刚袭亲王爵,彼时王号还是‘康亲王’。刚刚袭爵,就敢纵容府中侍卫出京作恶!汗阿玛恼了他,认定永恩此人不可用,这才叫礼亲王这一家,名为诸王之首,却在汗阿玛在位的后五十年里再不受重用!”

    “如今这是揣度着朕优待宗亲,这便仗着他们家的地位,出来对朕指手画脚来了!”皇帝怒道。

    廿廿便鼓着腮帮问,俏皮地睁圆了一双眼道,“礼亲王永恩?这位从前都跟个泥塑金身菩萨似的王爷,今儿怎么显起灵来了?”

    皇帝听着又一怔,忍不住便又笑了。

    廿廿的这个形容好,礼亲王永恩平素可不就像个泥塑的金身菩萨似的么,因礼亲王“诸王之首”的身份金贵,他是有个金身的;可是偏五十年不受待见,故此事实上是个泥塑的;他自己也轻易不敢说话,便是个不张嘴的菩萨咯……

    见皇上笑了,廿廿心下便也有了底儿,这便扭着帕子角儿说,“又或者是想想自己都这个年岁了,当这个亲王都当了五十年了,可在皇上跟前从来就没什么机会说上话,这便急了?”

    “还是说,因为眼瞅着奔八十去的人了……这便终难免老糊涂了?”

    皇帝便又是“呵”的一声。

    廿廿轻轻拍手,“皇上乐了,这股子闷气可散了。”

    廿廿歪头望着皇帝,“……皇上既然乐了,那我便不逗皇上了,这便说两句正经的。”

    皇帝点头,一双黑眸炯然凝视着廿廿,“你说。”

    廿廿缓缓垂下眼帘,“我忖着,礼亲王当真还不至于老糊涂才是。那他今天忽然‘显灵’,那便自然有其前因后果。”

    “我来猜猜看,虽说未必准,但是想来未必全然无由——这其一呢,怕是与肃亲王家有关。肃亲王家为太宗皇帝长子一房,故此在诸王位分中居于次席,仅次于礼亲王家。皇上曾经看重肃亲王家,只是那永锡自己糊涂,犯了错儿,皇上便远着他去了。”

    “可能礼亲王便觉着,既然位居次席的肃亲王家暂不得皇上重用了,这便是他们礼亲王家出头的机会到了?总归排在前两位的亲王家,皇上不能一家都不用不是?”

    皇帝便眯了眯眼,“……朕便是要用人,也不至于要用个老糊涂去!”

    廿廿静静回想,“我倒是想起件小事儿来:十月间我千秋之时,皇上曾恩赏我阿玛和弟弟进宫来给我过生辰,闲话起家常来,我阿玛倒曾说到过礼亲王之子来——”

    皇帝挑眉,“礼亲王之子?昭梿?”

    廿廿想想,“好像是的。说来也巧了,这个昭梿跟我是同一年生人,故此竟不知怎么机缘巧合之下,倒与我阿玛成了忘年交,两人倒是偶有一起喝酒……”

    “哦?”皇帝也是挑眉,“岳父大人果然是好脾气。”

    廿廿点头,“听我阿玛的讲述里,礼亲王这个儿子倒是还颇有些学识,不似礼亲王这般老糊涂了。”

    皇帝轻哼一声,“既然与你是同一年的生人,那便是永恩五十岁上下才得的儿子……”

    廿廿垂首含笑,“这便又与皇上和汗阿玛颇有些相似了。”

    皇帝便啐了一声,倒也又乐了。

    因先帝爷和皇上都不待见礼亲王家,倒叫这个昭梿早已过了二十岁封爵的年纪,却到这时候还没个正经爵位,跟世袭罔替亲王之子的身份配不上。

    “若不是你跟我提,我都压根儿忘了礼亲王家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跟你同岁的话,今年这也二十六岁了,却还没个正经爵位——自是考封不过。”

    皇帝回想了一番,“我想起来了,那是个文弱的,爱舞文弄墨,故此弓马都不成事,这才一直考封不过,得不着爵位。”

    皇帝凝注廿廿,“……今儿叫你提到他来,想来也是他的造化。”

    廿廿含笑握了握皇帝的手,“永恩可以糊涂,礼亲王家为诸王之首,不该再糊涂。”

    皇帝听懂了,便也点点头。

    廿廿便缓缓续道:“还有一层,我忖着礼亲王家与克勤郡王家,终究是一门所出。许是因为恒谨革爵的事儿,礼亲王这便心下对我也有怨气儿吧?”

    “他在皇上面前提子嗣之事,实则还不是拐着弯儿地想说我这个当皇后的不够贤惠,不能帮皇上顾着子嗣之事?又或者,他或许想说,我这个中宫钳制六宫,不准他们挨近皇上呢……”

    皇帝便又啐一声,“他敢!”

    廿廿顿了一会子,眸光幽然轻转,“……要么,就是自打过年以来,宫里各处多见百子图,连外藩宗亲宴上的桌围、椅袱的都是,这便叫他们误会了,以为是皇上自己有了求子之心。”

    皇帝怔了怔,随即便笑,伸手过来捏了捏廿廿的鼻尖儿,“你终于忍不住了,要问出来了,嗯?”

    廿廿故意撅了嘴,“皇上既想求子,那好歹也告诉我嘛。我是皇后,自然可替皇上去各处拈香……还有这东西六宫这么多姐妹,我从明儿便要排班了安排起来!”

    “那么多年轻的妹妹们呢,这几年个个儿都养好了身子骨儿,皇上想要多少子嗣没有?”

    皇帝双眉倏然挑起,无奈地笑着紧捏廿廿脸颊,“瞧瞧,终于轮着你吃爷的味儿了是不?爷是想求子,可是偏有人就当没听见啊!——你自己扳着手指头、脚趾头算算,爷在你耳朵边儿都说过多少回了,嗯?”

    廿廿面颊倏然地红,攥起小拳头轻轻捶打皇上手臂,“……谁说,不给皇上诞育子嗣了?人家,也没偷懒儿啊。”

    皇帝故意板起脸孔来,“还说没偷懒儿?凭你的年纪、身子,凭爷对你的情意,怎么这都一年过去了,你还没动静呢?”

    皇帝说着便故意伸手过来揉廿廿的肚腹。

    廿廿怕痒,赶忙笑着躲闪开。却哪里躲得开呢,还是被皇上一只手直接探了进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