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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8、多年的心结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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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8、

    还是信贵人忽然“哎呀”一声,起身左扒右挡地,“哎呀,你们可别闹了!”

    贵人们还不知道信贵人这是什么意思,玉贵人还带头笑道,“信妹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信妹妹今儿没带铜钱来?也无妨,来来来,从这笸箩里抓两把去就是!”

    倒是如贵人在旁,顺着信贵人的目光瞧过去,随即便也举袖捂住嘴笑了,先叫星溪收了笸箩去,她自己个儿先坐下了。

    如今的一起子贵人里头,信贵人和如贵人两个是家世最好的,见她们两个竟都这样儿,玉贵人等便也有些打了退堂鼓。

    淳嫔远远看过来,笑道,“快别闹了,也不瞧仔细喽,那位可是咱们敢网上扔铜钱的去?”

    淳嫔虽是嫔位,可跟一众贵人们是前后脚进的宫,年岁相当,故此她出声自是最合适。

    而上至皇后廿廿,下至諴妃、华妃和吉嫔,都只是抿着嘴笑,个个儿都不肯说破了去。

    ——天子唱戏,又是当着这么多人,便不是该说破的事儿。

    天子可不可以唱戏?可不可以彩衣娱亲?那当然是可以的。比方说当年崇庆皇太后还在世之时,乾隆爷每到老太后寿辰之时,都亲自下场带着儿孙们跳舞献寿,那场合唱上两句也自是没问题的。

    但是眼下这情形自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一来嘉庆朝并无皇太后。纵有婉贵太妃在场,情分上也深,纵然老太太没抚养过皇上,但是凭老太太当年与孝仪纯皇后的情分,以及老太太曾抚养过固伦和静公主的情谊,那皇上这么哄老太太开心倒是也行。

    只是,这是五月初五,过的是端阳节,又不是婉贵太妃的寿辰,故此时机也不对。

    这么一来,大家伙儿都只有含笑看着的份儿,最好别说破才是。

    廿廿只故意在婉贵太妃耳边凑趣儿道,“我们都不能叫赏,可是人家终究唱得好啊,那便自然还是该赏的。婉额娘,您给那位赏去!”

    婉贵太妃大笑,拍着绵恺的小脑袋瓜儿,“去,去给你阿玛磕个头去,便算是玛母啊给你阿玛的赏了!”

    绵恺“诶”了一声儿,起身儿扭头就跑过去了,也不管那位正唱着呢,自管照头里就跪下去,当真磕了个带响儿的!

    这便所有早就心知肚明的,还是刚醒过神儿来的,便都一起笑开了。

    这一家子,才是其乐融融的模样儿。

    也唯有到了这会子,有些年轻的贵人才猛然明白,怎么今儿明明园子里还有不少宗亲福晋呢,可是皇上却都没叫来,只叫嫔妃们都过来了。

    ——原来就是皇上要唱戏给自家人看,不叫外人看见呀!

    天子唱戏自是难得一见,更是这般地欢聚一堂,就更觉着这个端阳节过得叫人心下暖和了。

    原本因端阳节有除毒驱虫的含义在,各宫里都挂祛毒的帘子和屏风,上头都是画毒虫,怪叫人脊梁沟发凉的;可是此时这样的欢笑,倒是将端阳节里的“毒气儿”真的都给驱散了。

    众人都在微笑,华妃却瞟了淳嫔一眼。

    “……你竟没比过那信贵人去,她坐得比你远,却还比你更快就认出皇上来了。”

    淳嫔笑笑,“这倒也没甚么干系。终究她是个贵人,我已然在嫔位,总该端庄些儿去才好。”

    华妃却是冷笑,“没甚么干系?我瞧你是到这会子了,心下还不明白这内里的紧要呢!”

    淳嫔便怔住,笑意从面上、眼底抽去。

    “……嫔妾愚钝,还请娘娘指教则个。”

    华妃叹了口气,半垂下头去,借势目光朝向信贵人的方向一瞥。

    “……皇上今儿扮上了,勾了脸、戴了髯口,还穿着戏服;在加上这‘万方安和’的平地戏台还隔着水,冷不丁瞧过去,自是未必人人都能认出是皇上来。”

    “可是自然还是有认出来的,那自然是对皇上体量十分熟悉的人了!——便比如你自己个儿!那这话儿你自己好好儿想想,还不明白么?”

    淳嫔便又是微微一怔,面色已是隐约发白。

    华妃便又哼一声,“这会子想明白了?自然唯有得宠的,才能熟悉皇上的体量去!谁能越早地认出来那就是皇上,也就说明谁更得宠!”

    华妃说着,缓缓转眸瞟向廿廿的方向去。

    “我们几个老人儿,倒不在此列了,终究我们是伺候皇上多年的,自是一打眼儿就能瞧出来了。倒是你们这些新人,眼力分了先后,就是皇宠分了厚薄啊!”

    “你是所有新人里,第一个进封嫔位的,可是你瞧瞧,这回信贵人却是比你先认出来的!——明白了么,信贵人也得宠了,而且最近这些日子比你得宠的机会还多!”

    淳嫔说不出话来。

    华妃收回目光来,凉凉地凝视着淳嫔,“你们这起子新人里头,她的家世虽然比不过从前的安常在,以及今日的如贵人,但是她的母家却也终究是拔尖儿的。”

    “原本她是应该更早一步得宠晋位的,至少应该在你前头。可是你命好,遇见了我,有我护着你,叫你拔了头筹去,抢先占着了这个嫔位。那她自然心下不甘啊……”

    华妃说着就又转头去瞥了廿廿一眼,“新人里头,我扶着你得宠;那你说,皇后娘娘会心甘么?我猜,这信贵人忽然得了宠,必定是咱们的皇后娘娘在背后扶着的……皇后娘娘抬举信贵人,就是要与你打对台的。”

    淳嫔神色黯然下去,便连眼睫也坠了千斤一般,低低垂着,都撑不起来。

    “……嫔妾明白。从前嫔妾与信贵人曾一起住着,若论家世,信贵人自然是该先得宠进封的,故此她便也从未将我放在眼里去过,反倒还有想要支使我替她去办事的意思。”

    “同样都是贵人,我自不甘被她支使,更不甘屈居她之下。幸好,我得遇娘娘指点。那信贵人心下对我自有嫉恨……若说打对台,她头一个要捉对厮杀的,自然是我。”

    华妃轻哼一声,“你心下明白就好!那便别光顾着傻乐了,你便得从这会子起,心里便该想主意了。别到时候人家也晋封嫔位,与你平起平坐了,你才知道防范都来不及了!”

    那边厢水边台上,皇帝已然唱完了一段儿,伸手拉起绵恺来,爷俩儿并肩站着,皇上手臂搭在绵恺肩上。

    宛若大鸟,将幼鸟护在羽翼之下。

    “今儿我们爷儿俩联袂为大家伙儿唱上这么一段儿,瞧着大家伙儿的兴致都颇高,那便请大家伙儿给我们爷们儿叫个好儿吧!”

    皇上都如此说了,众人自是欢声雷动。

    看着那在皇上羽翼护持之下,骄傲地扬起小脖子,享受众人喊好儿的绵恺,廿廿原本笑着,可是鼻尖儿忽地就酸了,眼圈儿跟着便红了。

    “主子……”月桂察觉不对劲,赶忙低声问。

    倒是坐在廿廿身边儿的諴妃笑着拍了拍月桂的手,“无妨,你家主子是高兴的,替三阿哥高兴。”

    月桂微微愣了愣,还是四喜在旁边儿瞧着,赶紧凑上来捅了捅月桂的胳膊肘儿,“……从前,三阿哥小主子因唱戏落了话把儿。这回,皇上亲自陪三阿哥一起唱戏,天子都唱戏了,那以后便再没人敢提三阿哥唱戏的不是了。”

    月桂心下也是呼啦一下子就敞开了,“对啊!皇上都唱戏了,那以后谁还敢说咱们三阿哥唱戏怎么着!三阿哥以后啊,想唱就唱,这是皇上亲自带着唱的,是奉旨唱戏,谁也管不着了!”

    月桂说着也红了眼圈儿,不好意思地冲四喜笑笑,“……我这脑子钝了,终没你那脑袋瓜儿转得快。”

    四喜脸上登时放出光来,却还故意绷着脸,“什么叫你的脑子,我的脑袋瓜儿啊……听着跟长辈呵斥小孩儿似的!”

    月桂便笑,“你还不是小孩儿么?”

    四喜登时一愣,“我怎么在你眼里,还是小孩儿?”

    月桐在旁伺候着廿廿喝口茶压压,转回来听见了便也笑,“怎么不是小孩儿啊?别说在月桂姐姐眼里了,你在我眼里,也一样儿还是个小孩儿啊!”

    四喜有些恼了,一甩袖子,“去去去,怎么哪儿都有你?”

    月桐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盯住四喜去。

    “我去哪儿?总管大人给个明白话儿吧,你到底叫我去哪儿去?我就是主子跟前伺候的,主子没示下,我敢去哪儿?怎么就碍着总管大人的眼了,还没等主子示下,总管大人先想着打发我去了?”

    四喜便也急了,“怎么就我打发你去了?你也不用往我脑袋上扣这个!什么就一口一声的‘总管大人’了?我算什么,我又不是在旗的,你可是我惹不起的姑奶奶!”

    月桂瞧着不对劲,赶紧一手摁住一个,左右小心看看,压低声两边儿弹压,“你们两个这又是闹什么?今儿好容易主子高兴,你们俩还要来给上眼药不成?”

    四喜和月桐两个这才消停下来。不过各自心下都别扭,这便彼此都瞪了一眼,各自扭开身儿去找差事干,不搭理对方了。

    这一日的端阳,兴尽而散。

    可是皇上回到九洲清晏,却还继续召见大臣,忙于国事,仿佛白天没有过节似的。

    廿廿便也没歇着,而是亲自去茶房炖了一锅子冰糖炖燕窝。

    因是皇后娘娘要亲自动手,故此茶房里自是选最上好的材料来呈进。冰糖炖燕窝,冰糖容易,自然是那燕窝要用心挑选一番。只是这燕窝终究是南货,廿廿有些怯手,这便传了库掌来回话。

    库掌便是管着这库的,南边儿进贡来的时候,燕窝的等级最后一轮儿是要在库掌这儿筛完的,故此当库掌的都必定极有眼力。

    库掌详细地为廿廿说完燕窝的门道,廿廿缓缓抬眸,打量了那库掌几眼,便笑了,“……你们家是哪个哈拉的?”

    那库掌忙回,“奴才是董佳氏。”

    廿廿便笑了,“那我猜的便有眉目了。可认得淳嫔呀?”

    那库掌忙道,“回皇后主子,奴才正是淳嫔之父。”

    这库掌正是淳嫔之父时泰,董佳氏。

    廿廿便拊掌而笑,“我就知道是你!知道你是当库掌的,却记着你原本不是在御茶膳房这边儿当差的。可是辗辗转转的,原来已是调到御茶膳房这边儿来了呀?”

    时泰羞愧道,“奴才方才调过来不久,现下也只是委署的库掌。”

    “委署”便是委托署理的,是暂代,未实授的。

    廿廿点点头,“御茶膳房是要紧的地方儿,你既然能被保送过来委署,那自是你人品靠得住,眼力又上佳才是。”

    廿廿说着便也抿嘴而笑,“可不,淳嫔在宫里为嫔位呢,你便如何靠不住呢?要说起来啊,咱们也都算一家子了。”

    时泰羞愧难当,只能不住叩头,“奴才万万不敢。”

    廿廿含笑道,“既然你调过来也有日子了,却又是在宫里当差,又是在圆明园当差,还去过热河行宫吧?这么辗转着,倒叫我从未见过你去。那你呢,可见着过淳嫔了?”

    时泰颇有些羞愧,“奴才……身份低微,不敢求见主子们。”

    这份儿羞愧感,廿廿不但不笑话,实际上廿廿是十分熟悉的。她家里也曾清贫,她在阿玛面上何尝就没见过这样儿的神情去呢?

    廿廿便宽慰道,“你不必这样自轻,你该这么想:尽管你如今只是个库掌的差事,可是你却养出了淳嫔这样好的闺女啊!都说内廷挑选,首以家世为重,可是家世之外,皇上自也看重人品啊。淳嫔能在新进的贵人里头脱颖而出,第一个被进封嫔位的,便足见皇上对淳嫔人品的看重,也更是对你们家的家教的认可呢。”

    时泰激动得碰头在地,已是哽咽了。

    廿廿含笑点头,“那燕窝你索性再多给我几两。我这锅子做不下了,你就替我动一把手,炖好了,就赏给淳嫔去!”

    时泰后来在灶台边,几乎是一边吞着眼泪,一边将冰糖燕窝炖好的。

    廿廿忖了一刻,缓缓道,“倒不合适叫我身边儿人去给淳嫔送,别回头再叫她左右为难了……不如这样,时泰啊,你就用自己个儿的名义,求个人送进去便是。我叫宫殿监在门上给你打点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