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禧恩继室福晋其其格借更衣,暂且离开。
出了门儿,便把住了侍女乌兰的手去,“这话儿是怎么说的?我怎么听来听去的,好像都是说二爷竟是因为听信了王福晋的话,将前头那位给逼死的?”
乌兰是禧恩继室福晋从蒙古带来的陪嫁女子,年岁长,经历过事儿,她们家里要她陪格格嫁进京来,自然是要让她帮格格断事儿的。
乌兰也皱眉道,“若是姑爷是为了顾全大局,不想叫几个妯娌之间失和,倒叫他在王府里不好看,左右为难这倒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姑爷是庶出的,家中弟弟是亲王,弟媳是皇后主子的亲妹,他凡事都要小心,倒是应该的。”
“不过若仅仅是这样,三奶奶方才也不至于那么咬碎银牙一般的吧?奴才觉着,这里头的事儿,没这么简单。”
其其格一听乌兰都这么说,心下就更不妥当,“实则我方才听着她们的意思,仿佛是说咱们家二爷仿佛是特别拿王福晋那边儿为重,甚至那要紧的程度都要超过自家夫人去的。”
“我自没兴致替前头那位张什么目,可是我却得护着我自己个儿,我得知道我嫁进来的是个什么人家儿,我来日要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景况。倘若二爷凡事拿我为重,那倒罢了;倘若二爷也如同对前头那位似的对我,那我可没前头那位那么好性儿,还能忍着,只自己郁在了心里我是蒙古人,我可没那么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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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其格出去了,绵宁福晋不由得埋怨惠恩福晋,“瞧你,方才那些话也是当着她说的?好歹,她刚进门儿,年纪又小,还是蒙古人的直率性子你这话当着她说出去,那哪儿还能瞒得住啊?”
惠恩福晋咯咯地乐,“你听出来啦我方才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如今二嫂不在了,叫我在家里孤掌难鸣,日子难过不说,总还得提心吊胆。”
绵宁福晋便皱眉,“提心吊胆?这话儿又是怎么说的?”
惠恩福晋抿了抿嘴角,“当初二嫂整治王福晋的那些事儿,自是与我一同办的。二嫂不在了,我落了单,谁知道她会不会设法报复了我去?我也总得再寻个帮衬才是。”
绵宁福晋不禁皱眉,“我倒劝你,可别再生事了。好端端的王府里头,他们终究是嫡系大宗的,这都是注定的事儿,谁也更改不了你们这又是何苦?”
惠恩福晋梗了梗脖子,“我们在外头那样儿,又何尝不是帮衬了二阿哥福晋你去?我们自一心都向着二阿哥和你的,都指望来日你位主中宫去。那我们家二爷、三爷自然是二阿哥的好帮手”
“可话说回来了,若是禧二爷心里总是对皇后主子那妹子有怜惜的话,他又怎么能坚定地永远站在二阿哥身边儿去?您年轻,兴许不知道,当年禧二爷可没少了讨好皇后主子去便曾为了她兄弟和世泰谋个黄马褂,连自己的差事都丢了呢!”
“若不叫禧二爷将这轻重远近给分清楚了,天知道他今日是拥戴二阿哥的,明日会不会就改成三阿哥、四阿哥了去?”
绵宁福晋定定怔住。
坦率说,她自然也知道她阿玛和她们佟佳氏一族的心中所向,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十七岁了才参加八旗女子选看,避开了三阿哥那边儿选福晋的事儿去。可是她自己是江南长大的,心性儿里受汉人影响深远些,故此她自己个儿本心底下倒不大喜欢掺和这些。
可是不管她自己个儿愿不愿意,可是终究她自己的身份在这儿,二阿哥的前程就是她的命运啊,况且这里头还牵扯了她家族的利益去,这便由不得她自己个儿来挑选。
她便叹了口气,垂下头去,“我心下何尝不明白。你们倒叫我惭愧,我自己都帮不上二阿哥什么,倒叫你们这般出力。”
惠恩福晋转着眼珠儿瞧着绵宁福晋,缓缓笑道,“实则,你在宫里能做的事儿,可远比我们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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禧恩和惠恩的媳妇走了,绵宁福晋坐在原地,愣怔了半晌。
她掂量了掂量自己的性子,总担心自己张不开这个嘴。
她便叹了口气,“去请大侧福晋过来说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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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宁福晋带富察氏一起去给如妃请安。
绵宁福晋年轻,又一向是个安静的性子,这便进内说完了该说的请安的话儿之外,就没词儿了,只是杵在那儿低头喝茶,前前后后竟喝了三碗之多,都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倒是那富察氏灵活许多,再者又因为富察氏好歹从前替如妃劝过如妃嫂子,两人也算有些旧日情面在里头,故此在如妃面前,富察氏就更自如些。
“方才妾身陪福晋去给皇后额娘请安,见了九公主。九公主真是越见活泼可爱,如今话也可说全了,当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小玉娃娃一般。”富察氏笑着说道。
听见九公主,如妃的眸子抑制不住地闪了闪。
富察氏垂下眼帘去,“恰妾身接下来要陪福晋来给如妃娘娘您请安,便逗着九公主说,叫九公主随妾身一起过来”
如妃缓缓抬眸,望定了富察氏去,“那她怎么没来?难不成,是皇后娘娘不放心,这才没叫她乱跑?”
富察氏便笑了,“九公主回如妃娘娘跟前来,自不是‘乱跑’。不过倒不是皇后娘娘不准,倒是九公主她自己说”
“说什么?”如妃眸光里潋滟出急切来。
富察氏故意又顿了顿,垂首道,“九公主说,她要跟着额娘,不想来了。”
如妃指尖倏然收紧。
星滟在旁听着,忙笑道,“没错,皇后主子的确是九公主的额娘啊。这是嫡母,倒是没错儿的。”
富察氏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起身行礼,“是妾身唐突了。姑姑说得对,皇后娘娘自是所有皇子、皇女的额娘呢。”
绵宁福晋带着富察氏有些狼狈地赶忙告退离去,半晌,如妃方缓缓勾起唇角来,不过淡淡一笑。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肚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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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里,皇上秋狝木兰。
临行前,皇上亲自考校御前侍卫的步射、骑射。
禧恩因“步射平常”,被革去正黄旗护军统领之职,这消息在宗室子弟中引起不大不小一场震动。
毕竟对于八旗子弟来说,步射、骑射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是从小就练就了的。对于禧恩这样原本性子就谨慎的来说,自然更知道皇上随时都会考校他们这些当御前侍卫的,故此哪里敢平日里不勤加练习的?
故此射箭这样的“傍身之技”,很少出现从前尚可,忽然就不行了的之说。这禧恩前头这些年都没因为这个被皇上革职,今年忽然就因为这事儿被革职了,便叫人颇为猜测这禧恩是不是在哪里惹恼了皇上去,才叫皇上随意拿捏了这么一个理由,革去了他的差事去。
与此相映的是,皇上赏雅馨之父福昂,也就是绵恺福晋佛拉娜阿玛福庆的亲弟弟,署理河南巡抚。
圆明园中,廿廿缓缓点起一竿兰花烟。
烟杆是庄妃留下的那一根,从前廿廿没让这烟杆用到实处过,自打庄妃薨逝之后,廿廿才开始用烟杆填了兰花烟来燃。
兰花烟,顾名思义,是一种烟劲儿小、花香浓郁的烟叶子,满人中富贵人家的女眷多吸食这种烟叶子。
与其说是烟,廿廿倒更多地将这烟杆儿里的兰花烟当成了线香一般,想念庄妃的时候儿,或是赶上庄妃忌日、冥诞等日子,就点一烟杆儿来,静静看那烟叶子在眼前缓缓烧完。
今儿个外头扰攘禧恩革职的事儿,她只更关注朝廷终于定下了吸食、贩卖鸦片的刑名之事。
刑部议奏,侍卫官员买食鸦片烟者,革职杖一百,加枷号两个月。军民人等杖一百,枷号一个月。
再太监供役内廷,闻亦有买食者,其情节尤为可恶。著总管内务府大臣先通行晓谕,如有违禁故犯者,立行查拏枷号两个月,发往黑龙江,给该处官员为奴。
皇上在旨意中痛心道:“至鸦片烟一项,由外洋流入内地,蛊惑人心,戕害生命,其祸与鸩毒无异。”
“如查有奸民私贩鸦片烟冒禁过关,一经拏获,将鸦片烟立时抛弃入海,奸商按律治罪。傥管关监督等阳奉阴违,并私收税课,著该省督抚实力查参,将该监督先行革职,由驿具奏,朕必从重惩治。”
皇上对鸦片一项深恶痛绝,而国中原本有多种烟叶可选,便如这女子也可用的兰花烟便甚好,又何苦要用那西洋害人的玩意儿去?
廿廿看着眼前的一杆兰花烟缓缓烧完,方亲手将那烟灰磕尽,小心将烟杆擦洗了,重又收起。
“去,将如妃的喜信儿晓谕六宫,叫各宫也都跟着沾沾喜气儿去。”廿廿淡淡含笑吩咐。
当日,宫里宫外便已消息传遍:如妃又有喜了。
阿哥所里,富察氏忙不迭来见佟佳氏,拍手笑道,“哎哟,这如妃娘娘啊,就是有法儿瞧瞧,这还不是又叫她得了皇嗣了!这后宫之中,能与皇后娘娘匹敌的,果然依旧还是钮祜禄氏所出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