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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心思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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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心思难定。”徐阶对张居正道:“多半是如大臣们所想的那样,不过为师也不敢确定。”

    张居正面露沉吟之色。

    从本心来说,他当然是站在那些清流少壮官员一边。

    荣藩几次三番的出头露面,看着都是有功,其实越是这样的亲王就越危险。

    干脆就是废藩圈禁,大家省事。

    然后地方多募民壮防御,亲军如果有战力,可以转为镇兵,或是转到常德卫下。

    至于荣王是不是冤枉,这何必多管?

    亲藩少一家就是国家多一份元气,这是天大好事。

    不要说荣藩冤枉,身为大明亲王,提兵平乱就是造反,擅出王府就是谋乱,没有什么可多说的!

    就是这么直接粗暴!

    但皇上已经有过禁令,绝不准再提荣藩不轨谋反之事!

    皇帝的脾气禀赋大伙是晓得的,就算皇上后悔了,敢第一个犯禁的人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皇上为了自己的威信,肯定还是会严惩违禁官员。

    然后凉一段时间,再而三有官员上疏,皇帝就会摆出从众的姿态,如众人所请。

    这种驭下手段相对简单,不少官员早就领悟到了。

    “老师,其实皇上应该也对荣藩有些警惕了。”张居正想了想,先劝了一句,接着还是颓然摇头道:“不过据湖广不少官员说,亲军的表现实在也不是太好,从此细节来说,王府也并未有什么真正有威胁的实力。”

    “正是。”徐阶笑意温和的道:“所以听事情还是要看细节,咱们把细节揣摩透了,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思虑。”

    “是,学生受教。”

    徐阶又笑道:“如果荣藩犯禁,行恶,违法,屡次三番,就算不提谋反不轨,皇上心里也会真正厌弃,现在么,很多人以为荣藩具有威胁,急着跳出来,也是对皇上的心思根本没有揣摩过,实在是愚不可及。”

    张居正内心实有些厌烦。

    眼前的老师学识扎实,心思细密,行事缜密而有名大臣风范,在礼部尚书任上也没出过任何错处。

    平时待人接物,都是能预先了解到他人的背景喜好,所以谈话时总是令人如沐春风。

    朝野上下,严世藩的名声和形象有多糟糕,徐阶徐部堂就是有多好。

    但这位部堂高官,即将入阁的宰相……虽然大明太祖说过后世子孙不准立丞相,有敢言立相的人立斩不饶,但实际上太祖的制度一直在被曲解利用,内阁制度就是巧妙的绕过了政事堂这样的宰相机构,大学士哪怕是五品官职时,人们在私下议论时也是称为某位宰相,或是相国,而忽略了内阁大学士品阶较低的现实。

    其实大学士本质上来说就是皇帝的私人秘书,勾通内外,协助处理文书档案等事。

    内阁开始时就是做这些事儿。

    不过后来皇帝逐渐懒政怠政,于是将原本的相权分为两块。

    内阁票拟,就是对那些各处的公文奏疏写上处理意见,毕竟每一份奏疏内容不同,有涉及钱粮兵谷,有刑名文教,不是积年大臣未必会明白其中的道道,更不要说懒怠理政深居内廷的皇帝。

    票拟后内阁并不能直接下发给各部或各地督抚地方官员去执行,而是要上奏给天子,这是天子将权力留在自己手中的手段。

    但就算有了票拟,叫皇帝每天看几十上百份奏疏也是相当为难之事,更不要说每本批红。

    虽然只批“知道了”,或是“如拟”,或“该部知道”,或“某部复议”等字样,其实写一百本也就几百个字。

    但还得看票拟,了解事情经过,这耗费的时间就长了。

    于是皇帝将这一部份权力,交给了司礼监的太监们去执行。

    这就是司礼监的批红权。

    票拟和批红加在一起,大抵就是秦汉至唐宋的宰执权力了。

    所以内阁大学士其实算不得真宰相,唐宋宰相可以直接命令六部和地方官员,而内阁大学士只有建议权,没有决断权。

    虽然大学士可以用栽培私人等手段和方式来影响政局,比如此时的严嵩力压内阁和司礼,其实际权力已经极为高涨。

    嘉靖到万历初年就是大明内阁权力最高的时期,嘉靖是自信,隆庆是大度,万历年幼,连续三代君王之下造成了内阁权重的现实。当万历长大之后,清算张居正开始,内阁权力和权威就远不及嘉靖和隆庆年间,更不及万历初年了。

    不论如何,进入内阁是被时人看作成为宰相的开始,所谓协理阴阳,礼绝百僚。

    虽然张居正不指望内阁大学士能如宋人宰相一般,可以位在亲王之上,清凉伞至,百官避让的权威,更不奢望大学士能对大明皇帝说出若不听话就废了你这样强势的话语,但最少不是如眼前这般,老师如后宅想要争宠的老妇人,絮絮叨叨的在分析着皇帝的好恶心思。

    简直不堪!

    “叔大,你回乡去可去常德一观。”徐阶准备策马赶路了,已经耽搁了一小会儿,皇帝对宠臣很优容,但绝不要经常冒犯皇帝,触碰底线。

    “是,学生会去的。”张居正勉强笑了笑,说道:“学生对荣王殿下,也是颇为好奇呢。”

    徐阶点了点头,夹了夹马腹,这匹驯服的马儿跑的又快又平稳,也是徐家为了应付今晚这种场面而特意准备的。

    待徐阶赶到西苑宫门前时,下马时找个相熟的守门太监打听了一下,便知道今晚皇上并非单独召见。

    其实嘉靖帝半夜见人时,身边多半只有几个内侍,或许会有道士在,因为要燃烧写好的青词敬祷上天,但殿中人肯定不多,象今晚这样,把值房的老严嵩叫过去,又召了徐阶和袁炜的情形,并非绝无仅有,但也是相当罕见。

    徐阶因为到的有些晚,脚步不免加急一些。

    到了玉熙殿时,殿中灯火并不明亮,硕大的廊柱前殿门大开,嘉靖皇帝一袭青布道袍,盘膝坐在丹炉之前,闭目养神。

    须眉皆白的严嵩,一袭道袍的袁炜都已经在皇帝身边两侧跪下等候。

    殿门处布幔被风吹的飞舞着,徐阶赶紧穿门而入,在皇帝膝前叩拜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