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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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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行舟微微一怔,随即又轻笑了一声。

    原沅无端地觉得他此刻的神情,就像是在面对一个信誓旦旦地表示“我一定能考上清华”的三岁小孩儿。

    原沅倒也并未因此而感到不满,毕竟他自己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其实也并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底气充足,江行舟对他持有这样的态度,再正常不过。

    一切当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容易,无论是拍片子这件事本身,还是超出片子之外的事,比如江行舟的灵感自我愈合的周期。

    原沅自己都清楚他是一个多么不靠谱的人,没有人有理由无条件地信任他,更何况是眼前这位与自己天差地别的学神。

    江行舟的眼睛垂了下去,嘴角依然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他面相生得冷峻,又不常笑,即便是笑起来也是极温淡的,笑里有些许难得的和煦,但更多的却是无奈与落寞。

    这大概就是属于骨子里的骄傲与矜持,即便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依然不会表露出任何夸张的情绪。但越是如此,就越是让原沅从心底里生出一阵不甘与心疼。

    原沅几次想开口,一时间却又失语,短暂的沉默后,气氛不免有些尴尬。最终他也低头笑了笑,又卷了个薄饼吃。

    片刻后,他又恢复了方才的元气,笑道:“不说这个了,学长,这顿饭本来是为了感谢你来着。要不是你,我怕是连补考都过不了,只能等明年重修了。

    原沅天生有调动气氛的能力,这会儿另起了一个话题,语气却自然得很,丝毫不显得生硬。江行舟顺着他的话说:“好好学习。”

    原沅接着说:“学长,没想到你这么能打,今天要不是你,他那一拳能给我砸毁容。”

    一提起这个,江行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眉间轻轻一拧,原沅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他最终却没有开口。

    原沅忍不住贱兮兮地上赶着问:“你怎么不问他为什么打我?”

    江行舟凉凉地来了一句:“还能为什么。”

    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原沅就明白了江行舟至少是知道文雨彤和他的那点儿破事儿的。其实也不意外,毕竟他们俩分个手,闹得这么沸沸扬扬,别说是广院了,半个学校都是人尽皆知。

    “其实他打我也不止是因为……”原沅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一句,忽然又不说了,清了清嗓子,才重新开口道,“我真的没渣她。”

    江行舟依然是静静地看着原沅,他脸上的表情不多,没办法通过神色来判断情绪。可他的眼神又总是深不可测,让原沅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比如现在,原沅就不知道江行舟到底关不关心自己和文雨彤的那点儿破事儿,但他此刻急于证明什么,也不管对方想不想听,就一股脑儿地把自己和文雨彤分手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讲完,原沅才如释重负一般地舒了口气,很快又委屈地瘪了瘪嘴:“虽说当时没及时跟她解释是我不对,可非说我渣她,就有点儿过分了。”

    江行舟没有立刻表明意见,就在原沅以为他不打算就此事发表观点时,他才倏地开了口:“你不对的地方并不在于没有及时跟她解释,而在于你根本就没有多在意她。”

    原沅的动作猝不及防地顿了顿。

    江行舟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扪心自问,刚才叙述这件事儿的时候态度也挺客观的,可是江行舟又是怎么做到这样一针见血的?

    其实江行舟这话说得也不全对,他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文雨彤,别的不说,至少对她那张脸还是有好感的。

    但原沅当然不能承认这一点,他讪讪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谈恋爱不就是这样么?哪儿来那么多的如胶似漆,无非是谈得来就在一起,谈不来就拉倒呗。”

    江行舟没说话,依旧是那样看着他,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但原沅做贼心虚,总觉得江行舟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玩弄感情的渣男。

    他有些别扭地移开了眼神:“哎呀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们俩人之间的私事儿,她何苦动用全系的力量来打压我?现在可好,她不做我导生了,表演系其他人也没一个待见我的,这不是存心不让我毕业么。”

    江行舟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了一丝波澜:“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我的?”

    原沅下意识地点头,又很快地摇了摇,急急忙忙道:“可不是因为找不到人才找你啊,找你是因为你优秀。”

    说完,又忍不住小声地补充道:“你看,咱俩是不是都是小可怜儿?”

    江行舟轻抬一侧眉梢,没有立马答话。

    原沅迟疑了一下,自动把对方此刻的表情理解成“愿闻其详”,于是肆无忌惮地开始了他的表演:“学长,我知道我这个人挺浑的,但是自从认识你之后,我简直有如醍醐灌顶,突然间就认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我觉得我必须追随你的步伐,才能把这份学习的热情保持下去。”

    原沅说得激动,连自己都要信了:“之前酒吧那件事儿,确实是我不对,但那天咱俩都喝多了,你也知道的。虽然一开始是我骚扰了你,但你不也身体力行地还回来了么?”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还附赠一个伤口……”

    江行舟这才出口打断了他:“不用再提这个了。”

    原沅于是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总而言之,之前那些胡闹的事儿,现在都正式翻篇了,我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江行舟看着他,难得地被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逗乐了。可惜到头来也没说答不答应的话,只是稍稍弯了一下唇角。

    江行舟这人吃软不吃硬,原沅越跟他接触就越发现了这一点,这会儿看他脸色缓和了不少,深信他就快要动容了,于是趁热打铁,可怜兮兮地说:“学长,你看看我多惨,被学校安排去做垃圾分类管理员就算了,现在表演系还联合起来对我进行校园霸凌,没人肯收我,存心不想让我拿这个学分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我这人本来脑子就不好使,学习又差,要是连你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拯救我的人都坐视不理,那我这辈子就完了,学长,你难道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最后就去做一个垃圾分类管理员……”

    话还没说完,忽然被里间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同学,吃好了吗?垃圾投放时间快结束了,我们马上打烊啦!”

    “……”原沅刚刚好不容易要挤出来的那点儿眼泪花子,就这样硬生生地被堵回去了。

    江行舟看着他,倏地嗤笑了一声。

    原沅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表,没想到这么快就九点半了,只得冲店里的服务生招了招手:“美女,结……”

    话音还没落,江行舟就拦住了他,示意他看一旁的墙壁。原沅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那里贴着一张二维码,这才恍然大悟——江行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付过钱了。

    说好了是陪他出来吃饭,江行舟自己没吃几口,却抢先付了钱,原沅难免有些过意不去:“学长,你这样就太不够意思了吧,不行,下回我再请你一次。”

    江行舟不置可否,见桌上的烤鸭才吃了一半,跟服务生说要打包。原沅好奇地问他:“带给你室友?”

    “谁跟你一样大半夜才吃饭,”江行舟接过服务生手里的打包袋,“不想浪费而已。”

    原沅想不通江行舟是个什么不浪费法。难道打算带回去当夜宵吃?又觉得江行舟这种对不健康的饮食方式嗤之以鼻的人,肯定更不可能吃夜宵了。

    没等他想明白,江行舟就拎着饭盒出了门,原沅于是接着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

    这个时间点,校园里的人着实不多了,一进校门,四周便空空荡荡的。广院的宿舍楼集中在同一片区域,彼此之间隔得不算太远,眼看着就要到江行舟的宿舍楼底下了,原沅这才想起来,江行舟到现在也没有针对他刚刚第一千零一次提出的请求表态。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在今晚临分别前再提最后一次时,江行舟忽然在宿舍区中央的绿地前停下了脚步。

    四下安静的宿舍区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有几道小小的黑影闪过,原沅定睛一看,只见草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来了几只流浪狗,正怯生生地从远处打量着他们。

    这几只大概都是新生不久的狗娃子,没有一只体型庞大的,最小的比一只巴掌大不了多少,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江行舟蹲下.身去,将手里的纸袋打开,从里面取出饭盒,摊开在草丛边。

    几只小狗瞬间跟找着了妈似的,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江行舟安静地蹲在草丛旁边,全然不再是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身边环绕着一群抢食的狗崽子,路边昏黄的街灯打在他俊美又清冷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这样的画面,从前的原沅连想都没有想过,因为太过不可思议。可如今真真切切地落在他眼里,却又出乎意料得赏心悦目,以至于原沅一时间都看呆了。

    少顷,他才在江行舟身边蹲下来,小声感叹:“吃个烤鸭都不忘给小狗崽儿带,这么细心啊。”

    校园里的流浪狗很多,原沅平时没事儿干也会逗着他们玩儿,不时也看见过不少女孩子定期给它们投食,但原沅自己从来没关心过这个。

    狗崽子们的叫声也不凶猛,大多只是呜咽般的轻吠,并不是使人生厌的吵闹,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反倒可爱又温驯,像爪子上的小肉垫挠着人的心窝。

    不知道是不是眼前欢脱的小生命让高冷男神也难得地神仙下凡了,就听江行舟低声解释道:“给它们改善一下伙食。”

    原沅沉默了片刻,这才艰难地说:“可是你忘了……吃剩的骨头都是湿垃圾,还要分类投放的,学长。”

    江行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低声笑了:“那就等等它们?”

    原沅求之不得。

    他乖巧地点点头,转头去看江行舟。对方却没看他,只是安静地望着眼前这群活蹦乱跳的小家伙们,薄唇轻抿着,大概在想着什么心事,模样难得得出神。

    眼前的景象美好得令人失语,以至于原沅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刚刚打算说什么。

    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声音低得如同呓语:“其实……生活本身就挺浪漫的,日常的一点一滴里也许都可以有激情,重点在于我们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感受它,对吧?”

    感觉到江行舟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原沅生平头一次感到一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内的紧张。

    “学长,你的才华和实力都摆在那里,真的……”原沅的心怦怦直跳,却还是坚定道,“不再考虑一下了?”

    江行舟看着他,倏地笑了:“你为什么比我还执着?”

    “我就是觉得不甘心,你这么优秀的人,凭什么因为这个就……”原沅咬了咬牙,没再说下去。

    江行舟扯了一下嘴角,没说话。

    “再试一次好不好,学长,”原沅舔了舔嘴唇,强调道,“这次一定可以的。”

    他转过头,看向江行舟的眼睛,语气热切又诚恳,像个半大的孩子,执拗无比地又问了一遍:“好不好?”

    江行舟垂眸和他对视,街边的路灯投射在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里,泻出细碎却耀眼的光芒。

    江行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了,单纯又干净,带着某种无所畏惧的倔强和横冲直撞的直白。

    这样的直视未免太容易让人动容。

    江行舟分明早已经决定不再参赛了,但此刻,他心底那些沉寂已久的东西,仿佛也在此刻被对方肆无忌惮的热情所点燃,以至于无端地感到不容拒绝。饶是高傲冷淡如他,此刻都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再也没法说出一个“不”字。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久到一朵高岭之花足底的坚冰都足以融化。

    江行舟说:“明早八点,广院门口见。”</p